深绿 常磐 转载禁止

【二相】未成年 一

*不黄的二相

*至少现在不黄

*不太甜,更新慢,慎重



“衷心希望65届的学生们,都能拥有美丽的人生,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……”

校长深深鞠躬,礼堂里黑压压的学生们鼓起掌来。

毕业生们面露不舍,而二宫坐在后排,捕捉到空气中细细的抽泣声。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,浑身都有些不自在。松本坐在一边吸鼻子,二宫不打扰他,也体贴地不多看他,移开视线到处乱转。然而令他在意的人并不在这里,二宫有些不悦,因为这不悦,思绪飘得更远。

“那么,请全体学生起立,唱校歌。”

他和其他人一样站起来,手背在后面,重心放在一只脚上。毕业生代表红着眼睛,捏着小棍迈上讲台,前奏响起,指挥棒挥下去,比平时嘹亮很多的歌声响彻整个礼堂。二宫没打算出声,仅仅是张着嘴巴,做着口型。他心里装着别的事情,分不出什么精力来为无关的什么人的离去感到伤感——等到他毕业的那天,自然也不需要别人的眼泪。

天色尚且明亮 ,但即将日落 ,姜黄色的日光斜斜地透过玻璃窗,被窗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残片。从窗口望下去,道旁樱花开成一片粉色的云雾,美丽得令人心软。然而少年足音急促,浅色的瞳孔若有所思,并无暇顾及窗外美景。

他避开人群,拐过喧闹的走廊。毕业生离去后的教室清冷得很,曾经贴在黑板的通告与值日表都被撕掉,留下胶水粘着的痕迹,像扫不掉的蜘蛛网,固执地不肯消失。而相叶雅纪背对他,伸出细长的胳膊撕掉残余的纸片,手指捻过那些透明的薄膜,弹掉,吹飞,耐心地重复着这些没意义的动作。

二宫问:“你在这儿干什么啊?”

相叶没有回答,也没转过身来。二宫等了一会儿,又问:“喂?”

他又等了一会儿,相叶依然没有回答。他这是怎么了,难道是在哭吗?可有什么好哭的?

二宫走过去,把手指搭在他的胳膊上。

“喂……别这样嘛。”

二宫小声说。“别像个哭包似的。人嘛,总归是要毕业的……”

不知戳到了他哪里的泪点,相叶突然很响亮地哽咽了一声,眼泪都要流到嘴角了。二宫被吓了一跳,而相叶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,难堪地捂着脸,小声呜咽着。

“kazu……”

他艰难地说。“我不想毕业,我不想离开你……”

接着他低下头,在二宫骤停的心跳中,将眼泪蹭在二宫的嘴唇上。


——几辆摩托车轰鸣着驶过。二宫从回忆中惊醒,猛地后退一步,差点坐到路沿石上。

摩托上的小年轻冲他吹口哨,哄笑着远去了。二宫叹了口气,皱着眉头对他们的背影暗暗骂了几句。


他疲倦地揉了揉脸。寒风凛冽,末班公交的司机也许睡着了,已经比往常的时间晚了二十分,二宫在站台下冻得瑟瑟发抖,翘首以盼也等不到那两点熟悉的亮光。他已经将所有温暖的回忆用尽了,再想些别的,只能让自己更冷。他甚至开始考虑打车回家,可那样的话,今夜的加班就变得毫无价值——两天的加班费才抵得上一次打车钱呢。

二十五分钟。依然没有公车抵达的迹象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午夜,天晚,又实在是冷。二宫纠结了一会儿,还是掏出手机,给相叶打电话。

相叶不到十秒钟就接了起来:“喂?小和,怎么啦?”

相叶那边嘈嘈杂杂的。二宫估摸着酒吧里现今大约是最热闹的时候,和他眼前这条冷清的小街道完全不同。但实在是太冷了,二宫嘴唇打颤,好不容易才说出:“相叶……你能开车吗,现在?”

“能啊,”相叶疑惑地问。“怎么啦?”

二宫犹豫了一下下。“公交没来,也可能提前发车了……你那边怎样,方便吗?能来接我一下吗?”

话说得有些委婉,但他知道相叶一定会答应的。

果不其然,相叶马上问:

“你在哪儿啊?”

“平时的那个车站。”二宫说。“你路上小心点!”

“没事没事,”相叶漫不经心的回应。二宫听见嘈杂的声音渐远,几秒种后,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,接着是冷风吹袭话筒的声音。

“你再坚持一会儿,很快我就到了。”

“嗯。路上小心。开慢点。”

二宫挂断了电话。

冷风依旧,二宫却从容了不少。他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夹,铺开在路沿石上,自己坐了下来。

相叶一定会来的,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,他就再也没有拒绝过二宫的请求。

二宫又看了看时间。十一点四十,冬天。距离相叶与他相识已经过去十二年零一个夏秋,距离相叶向他告白过去八年零七个月,而距离二宫拒绝,也已经过去了同样的时间。


二宫把那天看作自己离开少年时代分水岭。他不太愿意回想过去的事情,然而有的时候,他也津津有味地将过去拿出来回味,像个嗜好受虐的人似的。时间已经过去太久,二宫越想要牢记一切细节,有些东西就越像沙子一样,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地流失了。

他已经想不太起来相叶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,只记得自己惊慌得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缘。马上就要坠落了,马上就要失去什么了——那恐惧太过强烈,以至于他将相叶推开的时候用了些力气,让他瘦的像竹竿的身体狠狠撞到了讲台的桌角。

“相叶!”

二宫彻底慌了。相叶被扶起来的时候眼角发红,可他却没有再哭出来。没有再哭,但眼睛和脸颊依然湿漉漉的,残余着泪水的痕迹。

“我没事,”他鼻音浓重,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腰窝:“我没事可是小和——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?”

那种事怎么都可以!

二宫烦躁地掀起他的衬衫下摆。光滑的腰侧被撞出一条横着的红痕,相叶不知所措,抬着胳膊任他动作。

这条红痕印在相叶的皮肤上,过一会就会稍微肿起来,不日就会淤青,然后发紫,然后慢慢淡掉,最终彻底消失。

大概就像相叶的感情一样——受到冲击,留下痕迹,发青发紫,慢慢淡掉,彻底消失。

相叶还会是那个相叶。二宫想。他还太小了,个子长得高,可心理上太小了。他只跟自己亲密地玩耍过,抵足而眠在同一个榻榻米铺出的被窝。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,因此能够轻松地说出口,又那样轻松地放弃。

想通了这一步,二宫心里真实的恐慌感嗖地消失了。

他帮相叶把衣服整理好,叹了口气。
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“我给你带游戏做补偿……别告诉我妈妈好吗?”

相叶点了点头,眼睛忐忑地望着他。

“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,”二宫别扭地说。“但是……你也别再说那样的话了,成交吗?”


——结果他们又继续做了八年的好朋友。比那之前毫无芥蒂的时光还要久。

相叶恪守诺言,再也没说过那样的话。他比二宫大一岁。学校不同没办法一起上下学的时候,他们就趁周末出去玩。报考大学的时候二宫没经住相叶的软磨硬泡,选了同在东京的一所文系大学。相叶在隔壁的经济科,毕业以后理所当然地同租一套二居室的公寓,早晚对着对方的胡茬吐牙膏沫。

二宫交往过几个女朋友。起先怕相叶知道,后来相叶知道了,也没做出什么奇怪的反应。再后来二宫夜不归宿,他也不会再打电话来了。

至于相叶那边——二宫从不知道,相叶不说,他也不问,默契十足。

想来也应该是交往过的,在他们的那些场合里。不知是男是女。

所以当时的那句告白,其实真的应该是相叶的一时冲动。毕竟他们那时候都太小了——十多岁的样子。相叶似乎还要比他更幼稚一点。

因此那时候的喜欢和不喜欢,都像隔着纸门的剪影。正体看不到,仅凭第一印象臆测,失真是难免的事情。

毕竟那是他们都太小了。

二宫又哈了口气。冷得要命,白雾迅速散开。时间接近午夜。

公交还是没有来,也许已经来了,而二宫错过了它。

二宫又等了一会儿。午夜之前的几分钟,熟悉的车灯终于出现在了拐角的街口。橙色的尼桑像南瓜车似的停在他面前,二宫钻进车厢,坐在后排座位上。

“后面放了热的豆奶,”相叶对着后视镜说。“kazu,你把围巾摘了吧,多热啊。”

“唔。”

二宫把脸埋在围巾里。“太冷了,我缓缓。”

相叶对着后视镜,呼呼哈哈地笑了起来,圆圆的眼睛眯着,末尾延伸出几条柔和的小褶子。

八年,孩子都能上小学三年级了,当然也能让一个嫩鸡蛋似的相叶皱巴起来。

可是那笑脸还是很幼稚。

心理年龄呢?

十七吧。不能再多了。

二宫觉得暖和多了。他慢慢解开围巾,捧住豆奶啜起来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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